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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 好基友要一輩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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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……你不認識我?!”

蘇不啼一把扯下了嘴唇上的胡子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力過猛,她的嘴不自然地歪曲著,上頭紅彤彤的一片,好不燦爛。

面前的人一臉狐疑,搖了搖頭。

蘇不啼眼睛瞪了老大,“這樣還認不出來啊?”說著,她著急地四處張望,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,轉了好一會兒,她臉上突然一亮,接著便一把扯了頭上的帽子。

她指著自己的臉,使勁往那人的方面傾著身子,“這……這樣呢?”

那人茫然地打量著她那亂蓬蓬的發髻,半晌,還是一臉難色地搖了搖頭。

蘇不啼見狀急得直撓頭,一張臉也是漲得半紅不紫的。

那人瞧她這個樣子,愈加地困惑了,甚至於,還默默地揣度起了她的精神狀態。

就在這時,蘇不啼猛甩了一下袖子,一臉決絕,好似剛做了什麽重大決定一般,嘴唇一抿,不由分說地就脫起了衣服。

“嘶……”

那人雙目圓睜,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
“嘶……”

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
蘇不啼的動作倒是利落得很,就這麽兩口涼氣的空當,她的衣襟已經就大敞四開了。

那人看得面紅耳赤,一雙手不停地擺道:“公子……不對不對,大師……呸,先生……你你你……你脫衣服幹什麽啊……”

蘇不啼一邊低頭解扣子,一邊道:“可能是以為這身衣服你才認不出我的,你等等啊,等我脫了你就能認出來了……”

“嘶……”

又是一聲齊齊的倒抽涼氣,這一聲抽得,比方才那次要氣勢磅礴許多。不過這下,所有人的眼睛都轉向了那人的方向。

那人的臉一時漲成了五成熟的豬肝色,又是擺手,又是搖頭的。可即便如此,路人們的眼神仍舊是遮不住的暧昧。

真是欲哭無淚。

蘇不啼脫得正是順風順水,完全沒有察覺到一旁的詭異氣氛。接著她只覺得胳膊一緊,面前一張張看熱鬧的臉猛地一晃,人就已經被硬拖出包圍圈了。

她一腳踏腰帶,一腳踩衣擺的,走得別別扭扭,卻拗不過拽自己的那股蠻力,一個勁地被拖著走,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。

有那麽小小的一個瞬間,她都懷疑自己是看花眼認錯人了。

熱鬧的人聲隱隱地傳來,灰墻青瓦的窄巷裏,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峙著。一只吃飽喝足的貓從墻頭上路過,蜷曲款擺的長尾巴好似春天裏新抽的柳條。似是察覺到巷子裏的氣氛有異,它歪了歪腦袋,看熱鬧似的坐了下來。

蘇不啼一臉熱切,瞧著就是一副有好多好多要說,卻又不知道怎麽說的糾結模樣。

反觀她面前那人,卻是面色黢黑,緊咬著嘴唇不開口。

“怎麽樣怎麽樣,認得我了吧?”蘇不啼喜滋滋地指著自己的鼻子,也不知道是真的沒什麽眼力見,還是故意裝作沒看出來對方的不快。

那人極慢地撇了撇嘴,眸子意味不明地瞇了起來。

此時,蘇不啼霍地大聲嚎了起來,那哭聲又突然又難聽,直喊得墻頭上的那只貓都突地退了一步,本能地豎起了背毛。

她一把摟住眼前人的腰,將腦袋擠在了人家的肚皮上,一副打死也不肯松手的姿態。

被抱著的人渾身一震,呆若木雞。兩只胳膊尷尬地懸在半空,徹底不知道如何是好了。

“我還以為你死了……我就知道……那些個壞蛋……從來都當我好騙……”她哭得歪鼻子撇嘴巴的,滿臉的眼淚鼻涕什麽的都一股腦地抹在了那人的身上。

那人一邊氣急敗壞地掙紮,一邊卻又被她抱得死死的,分毫都移動不了。

“你……你放手……”

“那群王八蛋啊……都該閹了去勾欄院給人做小倌……”

那人臉一僵,推攘得更是用力。

“我還以為你死了……還去哭喪哭了好些天……嗚嗚……我……我好高興啊……”

那人掙了好一會兒也沒個結果,登時就有些個喪氣,“哪有人高興時候哭成這樣的……餵,不要再把鼻涕往我身上抹了!”

蘇不啼被她一吼,手上動作頓了一下,可隨即又如同沒聽到一般,目不改色地抹了上去。

那人額角青筋暴跳,卻礙於掙不開她鉗制的手,只能站在原地一個勁兒地大喘氣。那呼哧呼哧的氣息聽來,宛如是半夜荒郊的破壁殘垣屋子裏的風聲,鼓噪得很。

過了約摸一盞茶的時間,蘇不啼那原本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號也終於因為體力不支,而變成了甕聲甕氣的抽泣。

被抱著的人始終僵立著不動,同墻頭上的野貓默默無語地對視著。那貓也是好耐性,居然就這麽淡定地與她對著眼睛,絲毫沒有移動過,也不知道是在想著些什麽。

“誒?”蘇不啼晃了晃胳膊裏的腰,算上招呼了一聲。

毫無動靜。那人如同木偶一般,兩眼發直,一動不動。

蘇不啼皺了皺眉,又吸了吸鼻子,這才松手,狐疑地對上了那張臉。

“餵,皇……”她說到這,趕緊噤聲望了望四周,直到確定喘氣的只有眼前的那只野貓之後,才壓低了聲音道:“皇後娘娘,你……你沒事吧?”

聽到她這麽說,她的身體忽地一顫,眼神也瞬間凝固了一般。

她緩慢又僵硬地轉過頭,眉頭緊鎖,臉色發白。

“你剛才……叫我什麽?”

奕國都城,夜泊。

“吱呀。”

輕微的開門聲響起,金漆紅門緩緩地開了一半。仿佛帶著光暈的暖陽從那敞開的半扇門旁掠過,斜斜地落在沈悶空曠的房中,若有若無的風拂過,不僅偏了焚香的紫煙,也引得珠簾叮鈴作響。

聽到這動靜,洛白睜開了半睡的眼睛,瞄向了門口。

離京許久的牧徊瞧著他擡頭,一楞,“醒了?”

“嗯。”他的聲音還帶著惺忪的睡意。

似乎是為了打起精神,他用手揉起了太陽穴,揉著揉著,就感覺一雙溫溫涼涼的手向著發鬢的方向靠了過來。

他緊闔的眼皮動了動,任由著那手代替了自己的。

“可是老毛病犯了?”興許是他又昏昏欲睡了,牧徊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地方傳來的。

“嗯。”他簡單地發了個鼻音,算是應了。

牧徊無聲地嘆了口氣,“這都有十多年了吧?”

他微微地睜了一下眼,覆又閉上,“嗯。”

“還是她下手太狠了。”

他沒應聲。

“最近都疼得睡不著嗎?”

“有時候。”

他當然知道他是在說謊,卻也說不了什麽,只能無奈地問道:“怎麽不讓朱雀給你配點藥,以前那些藥不是很有用的嗎?”

他沈默了一下。

須臾,才道:“朱雀的事,不就是你查出來的嘛。”

聞言,牧徊苦笑一聲,“朱雀沒有害你的心,你十九皇叔八成也沒把那事同他們幾個說,該用的時候,還是要用。”

話是這麽說,但是他心裏清楚,他是不可能這麽做的。那麽自己這麽說又是為了什麽呢,連他自己都有點迷惑了。

他又沈默了,緊閉的眼睛一動不動,也不知道是睡著了,還是在思考。

牧徊垂眼看了他一眼,卻只能看到他白皙的鼻梁和緊繃的雙頰。他手上動作沒停,卻周到得不再說話了。

“舅舅。”

良久良久,他開口喚他。

他的神情有一瞬間地松動,連手上動作都跟著停了一下。

他察覺到他的變化,緩緩睜開了雙眼,那雙眼睛極其平靜,平靜到好似即使天地崩於眼前,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一般。這樣平靜到死寂的眼神,讓人不寒而栗。

牧徊只猶豫了一瞬,下一刻,他又恢覆了動作。

“說吧。”

又是沈默。

外頭陡然起了風,刮得沒關嚴實的窗扇呼呼作響,床幔旁的香煙抖抖顫顫,如同春日裏被風撥亂的晨霧。在這樣的環境裏,房中好像變得更靜了。

“沒什麽。”

最後,他只是嘆息著,說出了這麽一句。

牧徊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氣,“去幕府道一趟吧。”

聽到“幕府道”三個字,他微微地側了側頭。

他的手也隨著他轉頭的方向跟過去,依然有條不紊地替他按著,“許久沒去了吧,偶爾去喝喝酒也不錯。”

洛白的眼神有點閃爍。

他一直以為,幕府道的事,舅舅並不知道。

說到幕府道,他的腦中立刻就浮現出了那張好像什麽都不在乎的懶散臉龐,一直緊繃的心好像驀地松了下來,甚至有種想長籲一口氣的沖動。

左丘谷雨。

默念起這個名字的時候,他默默笑了。

真是許久沒見那個瘋子了,不知道,他死了沒有?

“今晚就去吧,今日是十五,月色應是不錯,還有瑯琊帶了些稀奇的佳釀回來,你帶著去吧。”

聽到“瑯琊”的名字,洛白一楞,“瑯琊回來了?”

牧徊當然知道他的心思,回道:“沒什麽傷,不過,就是被擎倉砍了幾刀罷了,不妨事。”

聽著他輕松的口吻,洛白有點想笑,“被孿生弟弟砍了幾刀,想沒事恐怕不容易吧?”

見他終於變成了玩笑的語氣,他也難得地繼續開起了玩笑,“你都差點被叔叔捅一刀了,不也照樣沒事嗎?”

他一頓,笑了。

“是啊,沒事。”

夜泊,幕府道。

“白公子來了,白公子來了……”小廝一如既往地聒噪,他一邊生怕人不知道地大喊大叫,一邊撒腿就往東南方的書房狂奔而去。

回廊上垂著紅紗燈籠,氤氳的燭火燃得妖嬈,將原本素雅單調的院子點綴得生機勃勃,微微發冷的空氣中暗香浮動,讓人忍不住想大口大口地吸氣。

如此良辰美景中,那小廝就顯得愈加的煩人。

“白……唔……”

只聽“啪”地一聲輕響,那小子已經軟趴趴地倒了下去。

洛白翹了翹嘴角,將手收回了袖中,只剩一旁的梅花枝兀自搖晃個不停。

他提著酒,腳步輕快地直奔東南角。

推開因為年久失修而搖晃的木門,他穿過一排又一排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書架,到了最裏頭的書堆。

沈重的墨香味飄蕩在空氣中,一入其中,就覺得自己好像沈入了一泓洗硯的塘水裏一般,再襯上那些似乎不堪重負的書架,這感覺便又入骨了三分。

搖曳的燭火發出輕微的劈啪聲,燒得只剩半截的蠟燭孤零零地立在燈紗中,好似隨時都會滅去。

洛白立在燈光的邊緣,望著書堆上相擁而眠的兩人,久久無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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